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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噩夢驚魂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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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明的崇敬之感。古塔七層每層都懸掛著風鈴,偶爾有風拂過,古樸的風鈴聲遠遠飄過,悠遠而平和。

因為是南江市的佛教聖地,附近地區前來古塔參拜上香的信徒絡繹不絕。四人買好門票,隨著人流走進去。她們興趣盎然地參觀了裏面的繩金塔、千佛寺、藝林園、文廟、戲臺、民俗村後,又在陶冰兒的率領下殺到仿古一條街品嘗炒米粉、瓦罐湯等幾樣南江市特色小吃。吃夠了,玩夠了,才想起來繩金塔的目的——找夷大師解夢算命。

令她們沮喪的是,她們根本沒辦法見到夷大師。

一個當地的小販告訴她們:“就你們幾個丫頭片子這樣去就想見到夷大師?別說是夷大師本人了,就是得到夷大師真傳的七大弟子,你也別想那麽容易見到。看到沒,停車場那邊那輛豪華寶馬車。知道車主是誰嗎?是夷大師的小弟子釋明的。就是他,沒有個萬兒八千的真金白銀,想也別想見到他。”

女生們朝小販所指的方向看去,果然,停車場停著一輛嶄新的黑色寶馬汽車,鋥鋥發亮,排列在那些普通陳舊的小車裏頗有些鶴立雞群的味道。

“得,看你們的眼神,還不信?你們就看好了,這個釋明大師,很有規律的,十點鐘準時開車出去跑場子,還有五分鐘,你們就等著看好了。”

果然,五分鐘後,一個西裝革履年約三十歲的男人疾步從塔裏的寺院裏走了出來,後面跟著兩名隨從,打開車門啟動寶馬車氣勢非凡地駛出去。

陶冰兒眼尖,“騙人!剛才那三個人明明是有頭發的,怎麽會是和尚?”

小販“呵呵”一笑,“不懂了吧,那是戴了假發。他們現在出去都是手機、私家車、名牌、西裝一應俱全,等到要做法事時才脫掉假發換上袈裟,人家這才叫成功人士,哪像我們,一天到晚忙忙碌碌風吹雨淋也不過是糊張口。”

這樣一說,回頭一想,那三個人的頭發倒也有幾分像假發。而且,小販也沒有騙她們的必要。

“沒想到,這年頭,當個和尚都這麽吃香……”

小販也是一臉感慨,“小時候,寺廟收小和尚,看上了我,我家人還不願意。早知道這樣,我還不如剃度了當和尚,現在倒也能活得逍遙自在有滋有味,不至於過這種窮日子。”

畢竟是生意人,感慨過後,他馬上想到了自己的生意,說:“幾位找夷大師有什麽事?是購買佛像還是請他做法事?”

“只是想找他解夢算命罷了。”

“哎,這還不容易,我知道在這附近有個人解夢算命特準,他要認第二,別人不敢認第一。得,你們到我這買點小玩意,我指點你們去。”

“真的假的?”

“小姑娘看你說的,我天天在這做生意,能騙你嗎?再說了,是真是假,一試便知,用得著騙你嗎?再說了,我這個攤子說大不大,說小不小,好歹也是我安身立命之處,騙了你,我跑得了嗎?”

眾人想想也是,各自在他攤位上挑了些飾品佛像,反正也不貴,地攤貨,幾元一個。買好後,小販果然告訴她們附近的一個地址。

順著這個地址找去,十分鐘後,她們來到繩金塔下的一個老胡同,裏面全是青磚碧瓦的老房子,小四合院結構,平房,門檐低矮,潮濕的地方長了些苔蘚,飄散著幾絲古樸陳舊的氣息,與周圍裝修耀眼的摩天大廈形成鮮明對比。

這些房子,很有些年頭了,散發著古老的氣息。

她們找的人叫沈瞎子,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。

隨便找了個當地居民問了下,沈瞎子在這一帶居然很有名,熱心的鄰居把她們帶入他的房子裏,進房後大聲叫:“沈大爺,又有人來找你了。”

後堂的天井裏,兩個人坐在石桌邊的石椅上對弈,跳馬飛象殺得不亦樂乎。其中一個年紀頗老,滿頭白發,戴著墨鏡,清臒瘦削,看來就是她們要找的沈瞎子了。另一個是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,顯得很年輕,短發,衣著普通,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皮膚,仿佛半透明般,有一種白玉般的柔和光澤。

聽到鄰居的喊聲,兩人似乎相視一笑。說似乎的意思是沈瞎子應該雙目失明,但他偏偏也擡起頭對望了一眼。難道,他的失明,是假裝的?不然,他又怎能在此下象棋呢?

沈瞎子望向她們,“呵呵”一笑,聲音爽朗:“幾位客人是在想,我這個瞎子是不是假裝的,不然,怎麽能下棋能看東西似的。”

沒等女生們回答,他就自問自答起來:“其實,我雖然眼睛瞎了,心卻不瞎。讓我猜猜,你們是不是來找我算命解夢的啊?”

這個沈瞎子,倒也風趣,可惜年紀大了點。領她們來的鄰居也在一旁幫他吹噓:“沈大爺是我們這裏遠近聞名的易理大師,算命解夢為人預測前途,說一不二,奇準無比,你們能找到這來,也算是有福了。”

下棋的年輕人微閉雙眼,始終沈默不語,仿佛老僧入定般。沈瞎子也不管他,招呼女生們坐下來品茶。沈瞎子動作利索,從他動作上根本看不出是個雙目失明的瞎子。

陶冰兒是南江人,怕眾人被宰,語音一轉,換成南江土話問:“我們是來找沈大爺解夢的,不知怎麽收費?”

沈瞎子微微一笑,“你們既然能找到老朽,也算有緣了,錢不錢的,隨緣給吧,高興十元八元都行,不高興分文不付也行。”

這麽一說,眾人才放下心來,聚在一起細語商量,感覺這個沈瞎子並非騙錢神棍之流,決定不妨一試。

23

沈瞎子的解夢過程比較嚴肅,非要一個一個地進去,非要到他的特定房間裏去,而且嚴禁他人在場。在解夢之前,被解夢人還要用清涼的井水洗手洗臉,靜心焚香。看情形,如果可以的話,他還希望你沐浴三日吃齋念佛。

陶冰兒第一個走進去。她膽子比較大,又喜歡這些神秘學說,急不可待。她進去後,裏面一點聲音也沒有傳出來,仿佛整個人都消失般。天井裏的氣氛有些郁悶,下棋的年輕男子一個人坐在那裏閉目養神,對她們視而不見,沒有和她們閑聊的意思。方媛她們百無聊賴,本想議論一下,想起昨晚各自做的噩夢,各懷心事,一時之間都緘默無語。

半個小時後,陶冰兒蹦了出來,腳步輕盈。女生們看她臉色就知道她心情愉快,沈瞎子肯定有兩把刷子,把她哄得團團轉。果然,陶冰兒大大讚揚了一番沈瞎子的解夢水平,眼中滿懷尊敬之意,就差點把他當神仙拜了。

然後是秦妍屏。依然是寂靜無聲,依然是半個小時後出來,與陶冰兒不同的是,她的心情顯得非常憂郁,什麽話也沒說,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裏想著自己的心事,神情黯然,也不知沈瞎子對她說了些什麽。

眾人不好多問,接著進去的是徐招娣。她在裏面的時間比前面兩人都要長,至少過了四十分鐘才出來,面露欣喜,對方媛說:“這個沈瞎子還真是高人,不但解夢解得好,人也好,我還叫他幫我算命,以前的事,算得可準了。”

這時,烈日當頭,天井裏的苦楝樹的陰影收縮成小小的一團,差不多快到中午十二點了,眾人肚子都有些餓了,“咕咕”叫著。

方媛本來就不想進去解夢,正好想借機躲過,說:“我好餓啊,大家都餓了吧,不如,我們先去吃飯吧,吃完飯再來。”

徐招娣“嘻嘻”一笑,說:“不行,沈大爺特別交代了,一定要讓你進去。他說你肯定會想辦法推辭的,又被他說中了。”

方媛心裏一驚,問:“他真的這麽說了?”

徐招娣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,“你還信不過我?他值得我為他說謊嗎?”

陶冰兒也勸道:“方媛,你就進去試試吧,我們沒事的,再等等也不要緊。實在不行,我們叫盒飯。飯是天天有得吃,遇上高人的事可不是天天有。”

無奈,方媛洗好手臉,閉上眼睛沈靜了兩分鐘,焚好香,然後慢慢地走進沈瞎子指定的房間。

房間裏很黑,沒有開燈,裏面擺設很少,只有幾件古典式的桌椅。屋子裏飄著一股淡淡的香氣,是茶香。

沈瞎子從黑暗中起身,熟悉地找到房門,輕輕關上,然後坐回去。方媛總算明白陶冰兒她們進來後沒有聲音的原因,顯然,這間房間隔音效果很好。

沈瞎子語氣祥和,“別緊張,躺在這張椅子上。”

他的話中帶有一種無法抗拒的磁力。

方媛半躺在椅子上,不知怎的,感覺非常舒服,身體在放松。

“在解夢前,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。第一個問題是,你知道夢是什麽嗎?”

夢是什麽?方媛對此涉獵不多,只是聽說西方的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對此解釋為性的壓抑。這樣的答案能說出口嗎?

“沒關系的,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。”沈瞎子似乎猜到她難以啟齒。

“是人的潛意識吧。”方媛總算想到了替代的語言。

沈瞎子點了點頭,“不錯,潛意識。潛意識的概念是相對於顯意識提出的。所謂的顯意識是指人在清醒狀態下的主導意識。現在,我們來繼續下一個問題,你認為做夢代表了什麽?”

“做夢代表什麽?代表潛意識的活動吧。我不清楚,或許,是預示?”

“很好,你當然可以理解為預示。我的理解是,做夢是潛意識對於人本身思想活動的一種反映,你同意嗎?”

“同意。”

沈瞎子變幻著自己聲音的節奏快慢,令自己的語言仿佛如音樂般起伏波動。

“所以,夢沒有什麽可怕的,所有的夢,都是在潛意識地忠告你,要註意什麽,小心什麽,本意還是善意地提醒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現在可不可以將自己昨晚做的噩夢詳細地講給我聽?”

方媛慢慢地將自己的夢中夢講了出來。她講得很慢,述說得很細膩,如放電影般一幕幕描述出來。

沈瞎子聽完後沈思了一會,問:“你們寢室還有一個叫蘇雅的女生?她怎麽沒來?”

“她說她不信。”

“可惜了。”沈瞎子感嘆一聲,繼續說,“你的夢,是有些奇怪,夢中夢,很少見。”

沈瞎子停了一會,輕輕地問她:“我想,你是不是有至親過世,所以對死亡特別敏感?”

所謂的至親不過是父母姐妹兄弟這些血緣最近的親人,方媛的父親的確過世了。

“嗯……”

“第一個夢,是不是因為程麗已經死亡這個信號特別強烈,反覆刺激過你,所以你在晚上會做那個夢,在內心深處很害怕自己會死亡。至於第二個夢呢,你是不是受過身邊親人很重的傷害?”

方媛猛然一震,幾乎叫了起來:“你怎麽知道?!”

沈瞎子安撫她,“沒事的,你不要激動,我是從你夢中推斷的。你表面上把自己的室友當做好友,可是你的第二個夢卻告訴你,你很怕她們傷害你,將你當做祭品獻給別人。”

沈瞎子笑了,“其實,夢只是夢,夢裏展示的是另一個‘我’,你只要能通過解夢認清這個‘我’就行了。最好的解夢者其實就是做夢人自己。”

方媛一片愕然,這個沈瞎子,並不如她想象那樣用古老的東方易理之術給她解夢,反而像是西方心理學家。

直到走出房間,方媛還在想著沈瞎子的解夢,到了天井發現女生們全不見了。原來,她在裏面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。石桌上壓著幾張十元鈔票,應該是付給沈瞎子的。除此之外還夾著一張字條,上面寫了一個地址,是她們吃飯的地方,特別說明離此不遠。

方媛向沈瞎子道了謝,轉身離開。

在她離開時,一直閉目養神的年輕男子念了個佛禪,輕聲念:“問曰:若覆有人志求佛道者,當修何法最為省要?答曰:唯觀心一法,總攝諸法,最為省要。問曰:何一法能攝諸法?答曰:心者萬法之根本,一切諸法唯心所生;若能了心,則萬法俱備;猶如大樹,所有枝條及諸花果,皆悉依根。栽樹者,存根而始生子;伐樹者,去根而必死。若了心修道,則少力而易成;不了心而修,費功而無益。故知一切善惡皆由自心。心外別求,終無是處。”

方媛怔住了,年輕男子似乎是特意說給她聽的。一聲聲佛禪,仿佛重金屬的撞擊聲般清脆響亮,令她醍醐灌頂,若有所悟。

方媛特意聽完才走,心中還默記了幾句佛語,打算回去後認真查查他念的是哪本佛經,找出來好好研究一番。

沈瞎子也註意到年輕男子在念誦佛禪,等方媛離開後,他一臉恭敬地問年輕男子:“夷大師,你怎麽突然念起達摩祖師的《破相論》?”

夷大師輕嘆一聲:“老沈,你光顧著幫她們解夢去了,也看不到她們的相貌。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。”

沈瞎子大驚:“夷大師你是說她們……”

“佛曰不可說……不可說……”

說罷,也不理驚愕呆立的沈瞎子,徑直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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